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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叶子一样的远行

发布时间:2017-08-10 20:39:12 来源: www.jc6878.com 作者:生花妙笔网

有些瞬间从一开始就是用来,忘记的。F,L,A,S,H,倒数五个秋季,再次想起你。街头某个相似背影,惹得眼睛忍不住伤心。H——回忆出现,回想隐没,一天一天的黑暗中,你为我擦掉眼睛里的月光还是泪光。浣花河滨路上有一排掩映在绿树丛中的花园小洋房。四月的阳光还很绵软,那些树四季长青,厚重的绿色阴影大团大团涂在洋房的落地玻璃窗上。午后的河滨路没有人,窗口是寂静的眼睛。它们朝着河流张望,安心的从容的模样。雕花栏杆外面种着栀子,还没有到开放的季节,岑寂想再过半个月这里就会有铺天盖地的洁白的花朵,落在鼻子上像是某种光阴的回想。岑寂很喜欢在这条河滨路上行走,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冷眼看着自己的盲目,心里升起快感。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和绵延一起。河流冗长地穿过他们的脚步声。女孩稠密卷曲的长发散在腰际,暮春的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岑寂转过脸的时候,它们爬上她的银白色耳钉,刺眼。这样的时刻总有不属于自己的感觉。岑寂觉得恍惚。搬进小洋房是在去年夏天。我刚刚考上这座城市里最好的大学。我把崭新的印着红字的录取通知书拿给姐姐看,我说,姐姐,我终于考上了你的学校,你说关洛会和我们去阳朔吗。姐姐摸着我的头发,这是我熟悉的动作,之前关洛也喜欢这样。姐姐始终笑得很安静。她是一个美好而安静的女子。她的眼睛看不到悲伤。我和姐姐开始在幽静的河边上居住。寂静的河水,终年灰绿,河滨路上种满垂柳和梧桐,还有栀子槐树什么的。很多很多。我喜欢绿色环绕的感觉,好像是一种拥抱。我不是姐姐那样美好的安静的女孩子,面对陌生或者不喜欢的人我就不说话。姐姐说我害怕受到伤害。我想是这样的。我总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起来。藏在马路喧嚣的人群中,藏在我临河的小屋子里,藏在挂着粉绿色窗帘的玻璃窗背后。也很容易感觉慌张,常常渴望有人拥抱。拥抱让我安心。天气暖和的清晨我的睡眠变得格外少。一般这个时候河滨路已经热闹起来,有人跑步,散步,或溜狗。姐姐也在这个三月加入他们的行列。她穿白色运动衫,扎着爽利的马尾,清清爽爽的背影。我趴在粉绿色的窗帘缝隙里,看着姐姐,看着她一点一点从十九岁的少女变成现在的模样。我一直躲在屋子里,躲在干净的茶色玻璃窗背后,我什么都不说,我等着你来发现我,你说我其实也是一个美好的女孩子。你来牵住我的手,带我走。我安静地盛开在你的右手心里,是你在这年夏天闻到的那朵洁白的栀子。S——时光究竟会不会等待谁。岑寂不记得看见那个女孩是在四月的哪一天。四月快要过去。夏天即将到来。这样的温度让他无比烦闷。mm准备申请美国一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全家都围着她在转。其实也不是不习惯。从小妹妹的成绩就比他好,每次妹妹拿着双百分的考试卷子回家,妈妈就会开心地笑,爸爸会忘记询问他相差甚远的分数。他在他们的目光背后把自己七十多分的数学卷子揉成一团塞在书包的最底下。如果被看到,只会招来爸爸的高声训斥。他已经厌倦透了这样的声音。他习惯了把自己埋藏在爸妈理所当然的忽视里。十二岁的某个清晨,他梦见爸爸打了他两巴掌,鲜血染红了牙齿。他喘息着惊醒,厨房里传来锅碗的哐当声,妈妈在做早饭。他忽然就明白了,有些付出不会有结果。岑寂一个人走在四月午后的河滨路上。手机一直在响。是绵延打来的。她找不到他就会打他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她就是这样固执的女孩,做甚么都不轻言放弃。有时候这让他恐惧。他对很多纠缠都会感到恐惧。比如渐渐升高的气温,比如过去几年里爸爸不绝于耳的训斥,比如亲戚们在年夜饭桌上把他和妹妹比较,比如绵延1打来就不轻易断掉的电话……太多太多的纠缠和烦闷渗透在十二岁以来的夜晚。他想狠狠甩开这一切,大步走开。可是走到哪里去呢。岑寂没有想过。他只是想要离开。离开所有的纠缠,所有的烦闷。然后有一天他看到这个女孩。她把自己放在粉绿色的窗帘缝隙里,同它们一起向外张望,她的眼光盛开着绿树的深色阴影,大团大团的。女孩就像那些叶子一样安静而美好。岑寂站在一棵梧桐树背后凝视了她很久。风把他的粉红色条纹衬衫吹得鼓胀开来。河面上起了一条一条的褶皱。午后的河滨路,行人稀少。鸟儿啾啾的声音从枝桠间漏下来,让人安睡。绵延的电话终究停止。岑寂松了一口气。他靠着梧桐树干。春季的午后,阳光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抹去裤管上的尘埃。玻璃窗后的女孩让他想起一个人。是十五岁时喜欢的第一个女孩。穿洁白的布头裙子,上面总是遗留着干燥的洗衣粉的清香。她和她,她们都不爱说话,他看到的她们是安静的。他喜欢沉默的女孩,就像他愈来愈喜欢自己的沉默一样。很多有声音的是嘈杂的,让他烦闷。手机铃声也是嘈杂的。岑寂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绵延。他直接把手机关掉。我已经在姐姐曾经的大学里念了半年多的书。在学校里我是异常沉默的女孩。我没有朋友,总是独来独往。那些男生,他们有的会在我背着书包离开教室的时候把我突兀地拦在过道里。他们说,桑叶,和我一起看电影吧。他们说,桑叶,你笑一笑或许会更好看。他们说,桑叶,你不要这么冷冰冰地不理人。我通常都会谢绝他们。我的方式就是转过身,离开,一句话不说。冷冰冰的沉默,次数多了是会让人愁闷并且鄙视的。我也知道女孩子们不喜欢我。我从来不期待谁喜欢我。如同我不喜欢他们一样。呆在学校惟一的目的就是念书。上完课乘车回家。在公交车上我的耳朵里塞满各种各样的音乐。有时候温暖有时候凛冽。我把声音调得很大,它们能够把我包裹起来,隔开身边的人群和城市。吃完午饭我就关进自己的屋子。我喜欢我的屋子。它有粉绿色的窗帘和干净的大扇玻璃窗。我的书桌是原木的,上面热热闹闹地堆着台灯,台历,笔筒,CD,一些书和杂志,还有一张合影。那张合影。是姐姐给我们拍的。我和关洛。我们坐在草莓工房的糖果壁纸旁边喝奶茶。关洛穿着粉红色条纹衬衫,清瘦落拓的气质。他给我点了原味的乳白色奶茶,有糯糯的粉红色珍珠。是多久以前的四月了。阳光陈腐地淌在奶茶杯子里,淌在关洛清澈的眼睛里。我记得奶茶很甜,我看着关洛,关洛看着姐姐。他的笑容和奶茶一样。我的沉默让妈妈和姐姐头疼。她们担心我以后无法面对任何人。其实我只是厌恶,厌恶喧闹,厌恶伤害,我需要一个人来拥抱我,需要他牵住我的手,带我走。我们去看远方的山,远方的河,花絮温柔地睡在我们的肩膀上。还有奶茶,有粉红色的糯糯的珍珠,你说我将是一个喝着奶茶长大的甜美的女孩,你不让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害钻进我的身体。说不清楚长久以来躲在窗帘缝隙里的张望会给我带来什么。可是那个午后,我确切看到那个男孩子。他的眼神也是冷冰冰地沉默着,还有很多很多的恍惚。他站在梧桐树下,那颗树离我的窗户不远。他是不是在等人。我不知道。我不会问他。我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我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穿着粉红色的条纹衬衫。他让我想起关洛。照片上的关洛穿着和他同样颜色的衣服。可是关洛的眼睛是清澈的。四年之前的秋天。姐姐考上大学。这座城市里最最清凉的马路上掉落了许多片梧桐叶子。有些落到灰绿色的河面上,像一次又一次的远行。关洛是姐姐的男朋友。那个秋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十五岁的初秋的午后鞍山看生殖器疱疹哪家医院,合适行走。在城市最最清凉的马路上。有很好的阳光爬上小店的屋檐。我看见坐在草莓工房里的关洛。这个男孩子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有时候很飘零,像那些掉落在河面上的梧桐叶子。他说他发现了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可以喝甜蜜的奶茶,可以坐在亮晶晶的水晶马桶上用好看的留言纸写字。他说的时候眼神明亮,像屋檐上的阳光流淌不尽。我坐在马桶上的时候还不习惯,想这样的东西怎样拿来坐呢。可是我不动声色地嚼着糯糯的粉红色珍珠,有时候看看跳到袖口上的阳光,有时候看看对面的姐姐,我看见姐姐把手轻轻放在关洛的手心里。时光宁静地从他们的指缝中穿过去。我觉得这大概就是一种幸福。所谓的幸福。有一个人来喜欢,有一个人来牵住我们的手带我们走。姐姐是美好而安静的女孩子。她的路像手指间的阳光一样明媚。关洛喜欢摄影。偶尔写写诗。打工攒够了钱就独自跑去省际旅行。多数时候他拿着数码相机在城市的马路上走走拍拍。于是有一天他发现了这个有着正宗台湾珍珠和亮晶晶的水晶马桶的小店。他说,像姐姐和我这样柔软的女孩子就适合坐在光线充足的小店里喝1下午的奶茶,用好看的留言纸随便写写画画,生活看上去总是和和满满的。关洛讲了许多旅行中的趣事。讲丽江,也讲阳朔。我还记得他说,把自己放在漓江的小竹筏上看一看悠远的天,喝1小瓶温热的米酒就可以打发掉1全部下午的时光。说着这些话的关洛有非常漂亮的笑容,清澈又温暖的。我喜欢上关洛,因为他的眼睛。那天下午,离开小店之前,我和姐姐都用留言纸写了一些话。姐姐用了粉红色,我用的是粉绿。关洛说我就适合粉绿,看上去像一棵小树一样清新。我不知道姐姐写的是什么。我那张纸上只有两个字:阳朔。关洛说,等你考上和你姐姐一样好的大学,我们三个就一起去阳朔。我成了这家小店的常客。草莓工房。店名简洁而甜腻。我才十五岁。我还得等待四年,或者说阳朔还得等待我四年。等我长大,等我能够和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一起去看望它。即便这个男孩子是他人的。是的,关洛是姐姐的。不属于我。这是从最起初就注定的事情。四月的黄昏,岑寂他们的乐队在绵延学校附近的一条巷子里排练。房子破旧而狭窄,地上全是灰尘,堆着他们的乐器,五个人就让它足够的拥挤。还有气味难闻的空气,纠缠着乐器的声响令人窒息。岑寂是鼓手。他不喜欢嘈杂但是喜欢鼓点。在那种震耳欲聋的喧嚣里他觉得自己是躲起来了。躲开爸爸高声的训斥,躲开妈妈温柔的唠叨,躲开mm总是趴在书桌前做题的身影,躲开亲戚们一声高一声低的闲话。岑寂很用力地敲着鼓,紧紧闭起眼睛。绵延说下了课要过来看他排练。他们是高中同学。绵延喜欢热烈,身旁从来不缺少男孩子。她看到岑寂的第一眼就喜欢他了。她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旁,他们都说他这样的男生注定孤独,可是绵延不这样想,她认为很多事情是可以改变的。绵延留着卷曲的头发,长长地垂到腰际,春季一到就变得纠缠并且凌乱。耳朵上挂银白色的耳钉,眉毛修得很细,涂湿漉漉的透明的唇蜜。她穿色彩鲜艳的衣服,她说岑寂这样的男生太冷了,穿成这个模样才可以感觉一点点的温暖。她从来不要求岑寂改变甚么,她总是为他改变。读他喜欢的文字,迷恋他迷恋的音乐,等他排练结束一起吃饭。虽然也感到过沮丧,可是清晨醒来,她又觉得甚么都可以重新来过了。她有时乃至会和着他的鼓点在屋子里蹦跳,长发散落在背上,也是激烈的样子。她闭着眼睛。像一枚孤独的音符。岑寂感觉疼痛,孤独像刺眼的阳光洞穿他的皮肤,他在疼痛中只记得敲鼓,没有方向只有继续。绵延冲进排练室的时候,吉他手弄断了一根弦。岑寂睁开眼睛。他看见绵延。他的思维凝固了两秒钟,然后他判断,那是绵延。她穿露腰的蓝色紧身T恤,低腰牛崽裤,裤管高高卷起,没有穿袜子,脚上是他们一起去买的粉红色帆布跑鞋。她昂着头,眼光刺穿屋子里的灰尘撞到他面前。岑寂拿着鼓棒,忽然地,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这一路她是怎样走过来的。她涂了那么厚的冰蓝色眼影,还有紫色的唇膏,此刻,她就站在排练室门口盯着他,刺穿一切的目光,明晃晃的弄痛了他的眼睛。眼光里有甚么,好像是愤怒,岑寂尽量不去想。他什么都不愿意想,他觉得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敲鼓,绝不中断。吉他手问,岑寂,还排练么。他说,继续。他看了绵延一眼,她把书包扔在地上。她又和着他的鼓点蹦跳,闭上眼睛,有时候旋转,一圈一圈,然后她咯咯地笑,在那么滂沱的节奏里,她依然是一枚和谐的孤独的音符。岑寂的身体也随着鼓点规整地晃动。木头格子窗外的天空一点一点黑下来,覆盖了四月的荒芜。我想那个男孩子和我一样,是沉默得令人头疼的孩子。我看到那样的沉默就觉得亲切,他也许也揣着说不出来的疏离流浪在喧嚣的马路上。他应该也喜欢把自己抛在凛冽的节奏里,那会让他不那末迷惘。走在人群中耳朵里时刻塞满东西才感觉安全。我看不见他的时候就想不起他的脸,我只记得他穿粉红色条纹衬衫,那张脸很年轻很模糊,被我换成了关洛的清瘦的模样。我常常这样,把某一个人在某一个时刻幻想成关洛。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开,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他总是在的。我曾把草莓工房所有的奶茶都尝了一遍,最后还是只习惯关洛帮我点的那种,粉红色的珍珠,甜蜜的光阴。或还有一点点的等待。关洛说过,等我考上和姐姐一样好的大学,我们三个就一起去阳朔。我不常见到关洛。他和姐姐在一起。他是称职的男朋友,担心姐姐孤独,总是抽出时间陪她。我把自己埋在书堆里,觉得有一种安心。我想我要长成姐姐那样美好而安静的女孩子,我的路也会和姐姐一样明媚的。有时候读书到清晨,感觉困乏至极,因而想想阳朔,想起关洛说着阳朔时的眼睛。那末清澈又干净的两枚梧桐叶子。飘在河面上就是一次远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把远行和关洛的眼睛联系到一块。我也不知道关洛是不是注定了只属于姐姐,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甚么都不忧伤。偶尔周末关洛到我家来玩。他又长高了,变得更加清瘦,他的眼睛还是那么落拓又清澈的。他给我带来草莓工房的原味奶茶。我用吸管一颗一颗地吸糯糯的粉红色珍珠,它们真的很漂亮,美满安好地沉在杯子底下。每次我都吃得很慢。心里有不舍是因为感伤。吃完这些珍珠就有甚么一去不返了。我就是这样一次一次地丢失着很多东西,很多很多。关洛也关心我的成绩,常常摸一摸我的头发,他说小姑娘要专心学习,考上和姐姐一样好的大学。然后我就笑。在那样的关洛面前我除笑甚么都不会。我是那个习惯了把自己藏起来的女孩,你不知道在你面前我会变得沉默,但是那和在他人眼前的沉默是不一样的。我畏惧你不能够等我长大,我害怕说出来的句子像小船一样载着我离开你。你看着我的离开,用你清澈的梧桐叶子似的眼睛,我们之间是两段无法抵达的远行。晚上乐队成员一起吃火锅。绵延放很多辣椒,和吉他手讲笑话,喝了两罐啤酒。啤酒花开在她的嘴唇上,一朵一朵,潮湿地枯萎。她的酒量比一般女孩子好,一直很苏醒。不乱说话,不发酒疯。岑寂看着她发红的嘴唇,像看着一块凄艳的伤口。眼影已被汗水融掉了一些,斑驳地残留在眼眶上,灯光下它们闪闪发光,绵延是漂亮的女孩,怎么样的妆在她那里都是有味道的。送她回寝室。四月的晚风吹在脸上像闯入一个冗杂的梦境。校园里的梧桐撑开大片的绿荫。阴影落在孩子们的眼睛里,彼此看不清伤害。你昨天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岑寂想绵延终于还是忍不住。他说,心情不好,正一个人瞎逛。那也可以接啊,你还关机,为什么。她扣紧了肩膀上的书包带子。不为何。热,烦。绵延咬住嘴唇,隐约有灼伤的痛感。她想面前的这个男孩是体会不到的。我上去了。嗯。岑寂转身就走。这样的季节,有温暖的晚风扑在脸上,他走在那个梦境里没有方向。黑暗的林荫道掉落了重叠的梧桐的影子。他不想回头看一看,那个女孩子的伤痛和委屈。他对自己说即使回头也是看不清楚的。A——哀是哀愁的哀。那个男孩通常在午后出现。靠着梧桐树干。常常穿粉红色的条纹衬衫,胸前绣了大丛单薄的水仙。沉默的孤独的花瓣,鼓在温暖的风中很好看。男孩双手空空的不放在裤子口袋里。手足无措的身影。他的神情在渐渐升高的温度里显得疲倦。有一次我看见一个女孩走在他身旁。她挽着他的手,长长的头发卷曲着垂到腰际,娇小的背影,牛崽裤挽到脚踝,走路的姿势异常倔强。这样的女孩,该有响亮的笑声吧。不像我,只能够躲在挂着粉绿色窗帘的房间里,独自张望外面阳光喧嚣的世界。无声无息。女孩配合着他的脚步,然后他说了甚么她开始揉眼睛,她甩开他的手,他径直往前走去,她又追上去拉住他,好像在哀求。他冷冰冰停下来站在梧桐的阴影里,没有风,花絮落在女孩的裙子上,汹涌的眼泪。我的睡眠总是很少,我在睡不着的清晨凝视楼下走过的陌生人。我没法想象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也掉进了和你们一样的梧桐的影子。错错杂杂。我想那是非常美丽的,就像我的姐姐,美好而安静的眼睛,从来写不出悲伤。在关洛离开以后这么久,又是四月了。我看见这个男孩。他走在她身边,无谓的拖沓的脚步,他是会带给她哀愁的人,她的眼睛一定很孤独,为何她不拒绝伤口。男孩脸上的沉默和我相似,我们是类似的畏惧遭到伤害的孩子。我们一直在沉默里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哪怕这会刺伤爱我们的人。岑寂看着女孩挂在玻璃窗上的粉绿色窗帘。他觉得平静。那种色彩在四月的午后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凉。女孩不喜欢开窗,窗帘总是拉得很严实。她只会站在窗帘的缝隙里,穿着洁白的雪纺吊带裙朝外面张望。岑寂想楼下的栀子不久就要开了,他很想摘一朵送给她,她把它插在头发上,那是多么美。栀子的芬芳会一直包裹住女孩的眼光,再也不冰冷,再也不伤痛。他看着她,他再次想起十五岁时喜欢过的女孩。她坐在他的左前方,不常同他说话。有时候向同桌借钢笔,眼光匆匆扫过他的桌子,欲言又止的眉眼。她的成绩很好,他们都说班长喜欢她。她在女孩们善意的取笑里红着脸继续看书,他把刚拿到手里的数学试卷攥成一团。那个难看的分数,如果回家被爸爸看到,又将是一整个晚上的咆哮。他惟一的特长是打篮球。他的三分球投得异常准,在球场上冷着脸一个一个地投,能够吸引很多女孩的眼光。他不去看她们。他不想看到那里没有她的身影。他想不出任何她会注意到他的理由。在学校里遇见,他对着她点头,她也对着他点头,他看不清楚她的嘴角是不是有微笑,梧桐的阴影从那时起就飘进了他的眼睛,大片大片,他甚么都看不清。就这样三年。他默默地喜欢她。他相信没有人知道。毕业了。他没有找任何同学写纪念册。这是可笑的东西。他对他们没有留恋。除了她。可是他甚么也不能说,他甚么都做不了。他终究知道什么是力不从心也不从。去车房取车,遇见她。白色的布头裙子是盛开的栀子割裂他的视线,她逆着夕阳站在他面前。推着粉红色的单车,女孩眼睛明亮。恍忽的六月傍晚,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燠热。女孩的眼睛浸在橘红色的夕阳里,没有杂质没有阴影,他觉得她就要流泪。他快速从她旁边骑过去。没有回头。如果。如果那个时候,她叫他的名字,他会停住车等待她靠近。或他回过身去走到她面前。他会告知她,我喜欢你。只要她叫他1声,岑寂。然而他没有听到女孩的声音,他匆匆逃走了。那个夕阳璀璨的傍晚,十五岁的岑寂骑着车飞快地穿越城市的马路,他还得面对未知的中考,他还得面对爸爸无止尽的训斥,他还得在妹妹的光环下坐在房间里温习作业,脸上是哑忍的若无其事。他把自己的十五岁抛在了即将逝去的六月。风把他的头发通通往后吹起,他终究看不清楚,逆光当中,栀子的眼泪是否是开在女孩的布头裙子上。我十九岁的时候,姐姐2十三岁。她在一家很好的公司工作。穿线条柔和的职业套装,脸颊抹着胭脂是蔷薇一样的新鲜。我考上了这座城市里最好的大学,就是姐姐和关洛共同呆了4年的地方。我看着宿舍楼边的那个篮球场,上面有无数个男生踩出来的脚印。我想那里总有一个会是关洛留下的。十八岁春季的傍晚,姐姐带着我坐在篮球场边高高的看台上。大学里的男孩就是不一样。他们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我看见奔跑的关洛,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没有笑容,经过看台不断有女孩子为他加油,他只对姐姐微笑。然后姐姐的脸上充满了骄傲。他就是这样的,喜欢一个女孩子会一直到底。她们说他很酷,我知道那是因为姐姐,他的温柔只有那么多,他把它们都给了姐姐。我的姐姐,在那样细致的温柔里长成了关洛最最心爱的公主,美好而安静。比赛结束,关洛他们班大获全胜。姐姐和关洛拥抱在一起,暮色阑珊的篮球场上,他们旁若无人地拥抱,周围是喧嚣的人群,有男孩起哄,姐姐微笑着闭上眼睛。我伸出手臂围绕住自己,我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够有人来抱一抱。十五岁到十九岁,没有人拥抱的秋季,它们从身体下面亮晶晶的水晶马桶上流过去,从吸管里糯糯的粉红色珍珠里流过去。从一张一张没有声响的粉绿色留言纸上流过去。我看着自己四年来写下的留言纸,字迹清晰又陈旧的,载满多少个秋季的光阴皑皑。然后就看到两个字,阳朔。现在,这两个字穿越了4年的秋季迎面跑来。我看见关洛笑着的眼睛。他说等你考上和你姐姐一样好的大学,我们三个就一起去阳朔。他是坐在这个位置对我说的。那个初秋的午后,姐姐是安静地开放在他手心里的花朵。我把留言纸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想这是漓江的味道。走出草莓工房,夕阳刚好别在哪家的窗玻璃上。我看着那些水晶马桶。它们始终安静。想起关洛,他从来没有给过我一个拥抱。他的怀抱都是给姐姐的,那些温暖。下次见到关洛,我要主动地拥抱他。七月仲夏,我在等待开学的日子里也等待关洛,他曾许过我一个诺言,我等待他来带我实现。夏天是这么美好的季节,所有的女孩子都会幸福。你看到我站在窗口等待你吗。你看到我寂静的眼睛,我的裙子上落满栀子的芬芳。你来牵住我的手,我就跟你走,我毫不迟疑毫不畏惧,只要你牵住我的手。我也不再沉默,我的眼睛里不会再写满冷冰冰的无望,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我在你的右手心里安心肠开放,我是那朵洁白的栀子,开放在你认识我四年之后的第一个夏天。桑叶,吃饭了。桑叶站在窗户边等待喜欢的男孩子,男孩一直没有出现,她变得哀愁。她不知道四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她情愿甚么都不知道,甚么都不多想。她只希望关洛很快站在她眼前,依旧是那么清澈的眼睛,飘在黄昏的河面上不带任何阴影。姐姐走进她的房间。她转过头。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和关洛一起去阳朔。姐姐拉着我的手看住我。她说桑叶,你喜欢关洛对吗。我低下头不说话。在姐姐眼前,我窘迫地说不出话。姐姐是出色的女孩子。她不会躲在没有人的房间里做一只向外张望的眼睛,她不会在大家眼前留下冷冰冰的沉默然后转身走开。姐姐说,桑叶,我知道你喜欢关洛。你喜欢他4年了吧。现在你十九岁了,这样的年纪真好,什么都还不懂,什么都还具有向往。是的,我得承认,十九岁,真的是非常美好的年纪。轻轻念一念就觉得是种安慰。我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大概都会喜欢一切安静简单的表象,看不穿本质,看不到未来。我和关洛已分手了。桑叶。很平静的句子,掉落在地板上。我抬起头,你说甚么,姐姐。她说,我和关洛,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我看着姐姐,她照旧波澜不惊地坐在那里。我奇怪她的眼睛怎么历来都看不到悲伤。1朵阴湿的云从窗户外面茫然地走过去。脚步盘跚,脚步细碎,我想秋季这么早就到了。关洛这样的男孩子,只喜欢相机里看出去的世界。他不能够从它后面转过脸。桑叶,总有一天,你会懂得。那个傍晚我觉得忧伤。姐姐说总有一天我会懂得。可是。我不知道整整四个秋季已经离开这么远了。我不知道整整四个秋季就可以丢失一个人一座城。我甚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原来丢失是这么轻易的事情。我再也见不到关洛,再也见不到他清澈的梧桐叶子一样的眼睛,再也见不到漓江上悠远的天空。姐姐有了新的男朋友。这个男人长得没有关洛好看,但是他也很爱姐姐。可以给她买各种昂贵牌子的化妆品,可以带她去城市里最高级的酒店吃晚餐,可以在每个清晨开车送她去上班,免去了姐姐挤公交车的辛苦。但是他不写诗,也不喜欢摄影,他不会有耐心站在一个小小的镜头后面专注地看着这个世界。姐姐在一天一天变得精致。她长成了这个城市里最最常见的漂亮女子的样子。我看着这样的姐姐,她始终是那个美好的安静的女子,眼睛里甚么都没有写,没有,没有悲伤。可是这样的时刻,关洛在哪里。L——留下或者离开,都由你决定。mm申请到了美国那所著名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她就要飞过太平洋去一个光怪陆离的城市。她的身上沾满艳羡的眼光。家里走动的亲戚多起来,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谦卑的笑容。这样的表情让岑寂鄙视。七月的午后没有一丝风,热,汗水不断淌下来打湿了衣服,沾在背上像一只甩不掉的手。岑寂觉得自己就要愁闷得疯掉。爸爸的声音从麻将桌上传进房间,一会高一会低的。岑寂,听见姑姑的话没,你该学学妹妹,把心思放在英语上。岑寂,你最近在弄些什么东西,你们班导说有好几天没见到你。岑寂,把你的鼓收起来,不要弄那些乱七八糟的音乐,你们这些小孩子能弄出甚么名堂。岑寂,你听见没有。岑寂!……呆不下去了。岑寂看了看一塌糊涂的屋子,爸爸正在牌桌上奋战,他拿起一瓶矿泉水摔上门。终究安静。河滨路的雕花栏杆里立着美好的花园小洋房,大团清凉的树阴涂在茶色玻璃窗上,窗户后面的世界会像他期待的那样吗,没有纠缠也看不见烦闷。灰绿色的河水寂静地流淌在身边,流过被汗水打湿的衣服,流过沉默的眼睛,流过十五岁夏天的回忆。那个穿洁白吊带裙子的女孩没有站在窗口。他不知道她在不在家。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的窗帘没有拉上,茶色玻璃裸露在昏黄的暮色里,是忙乱而迷惘的眼睛。迷惘的夏天,走到哪里都一样。岑寂去学校找绵延。不久之前她再次在大街上对他发脾气,她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横穿马路被他一把拉住。然后她开始流泪。她说岑寂我要怎么做才能够成为你心里的那个人呢。他看着女孩凌乱的长发,那些眼泪让他无力,他想告诉她有些事情真的无能为力。绵延一个星期没有和他联系。她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化很怪异的妆跑来看他排练,也没有打一个电话,突如其来的空白让他一时无法适应。岑寂走进绵延的学校,不想吃晚餐,天气一热他就只能喝粥。食堂窗口飘出的油香让他恶心。他看着来来往往的牵着手的孩子,觉得恶心。在游泳池边的椅子上找到绵延。她的长发汹涌地卷曲在腰际,银白色的耳钉闪烁着奇特的光芒。那末亮,在这个夏天的傍晚,汇集了所有春季的夕阳压过来。他睁不开眼睛。岑寂站在空荡荡的游泳池边睁不开眼睛。吉他手抱着绵延,她靠在他的怀里,像无数次靠着岑寂一样。她的眼睛里全是泪水。没有愤怒,没有叫嚣,她只是一个安静下来的全心全意悲伤着的孩子。岑寂把矿泉水瓶子紧紧抓在手里,然后他想到离开。他想一言不发地离开。没有人看见。绵延的泪水究竟是为谁而流的。仲夏的晚风不再凉爽,每个地方都是燠热都是烦闷,无处可逃。也许奔跑的时候会有大风咆哮而过。岑寂沿着篮球场奔跑起来。梧桐的阴影在他的衣服上明明灭灭,他听到自己在破旧的排练室里敲击出的叫嚣的鼓点,一下一下,戳进心脏,女孩和着他的鼓点踩出凛冽的步子,浓密的卷发散在腰际,非常盲目。全部七月蝉声如雨,打在心上,湿润。我对姐姐说,我想去找关洛。姐姐看着我,一点点的哀愁。她终究是爱过他的,所以她会哀愁。她说,他也许已离开了这个城市。你上哪里找他。我说我会一直找。我也可以等。等他带我去阳朔。你忘记了吗,他说过要带我去的。可那仅仅是一句话而已,或许他早就忘了。是一个承诺,姐姐。我记得他许给我的承诺。即使他已经消失。我终于像关洛一样走遍了这城市大大小小的马路。我看到汹涌的人群和流淌在马路上的时光。它们穿过我的指缝,也是悄无声息的。闷热,恍惚,郁闷,失望。灰尘在我的裤管上开出刺绣的深色花朵。一片一片,我又想到那些叶子,飘零在灰绿色的河面上,像一次远行。关洛。你的眼睛像一次远行。原来你是注定要远行的。我在没有力气走路的时候坐在草莓工房里写字。用四年不变的粉绿色留言纸。是关洛说我穿这样颜色的裙子会很清纯,我就去买了,由于他喜欢,所以我也会喜欢的。我每天都去写。整整一个月。这是一个三十天的爱情故事。注定没有声响,没有交汇。它们静止在过往的四个秋天里。此刻,我把它们小心肠取出来。我看着它们的寂寞,我也和它们一样吗。我一边写一边嚼糯糯的粉红色珍珠。我坐在水晶马桶上沉默地写字,渐渐地看见姐姐的眼睛。似乎是没有一点悲伤。姐姐那么明媚的女孩子,她丢失了关洛以后到底会有多悲伤。那一天,姐姐和关洛坐在这个位置。他们的手指上没有阳光。所有的阳光都落到水晶马桶上,一颗一颗的像是眼泪。谁的眼泪。关洛忧伤地握住姐姐的手,他说我甚么都不能给你,我只能给你镜头里面的世界和这些小小的红花珍珠。姐姐轻轻抽回手“琢磨”出来的男科病,她说我们需要的不但仅是红花珍珠,我们不能靠喝着它们就去阳朔。关洛点点头说我知道。奶茶凉的时候,太阳落山。看不清楚哀伤中的水晶马桶有多么黯淡的脸。再也不甜蜜,再也不温暖,再也不拥有那个奢靡的年纪和梦想。关洛在留言纸上写了一行字。流离。我轻轻地摸着它们,我想它们是否是就要像梧桐叶子一样凋零。写完那个故事的时候七月刚好过去。我还是坐在草莓工房里,我没有办法独自去阳朔。我这样的女孩,没有人来牵住我的手,我就走不长远,我会非常畏惧的,那些伤害。我站起身去吧台买奶茶。我觉得全部七月我都在纪念或祭奠。关洛这个名字让我久长地沉浸在冰冷的河水里没法呼吸。买一杯清甜的木瓜奶茶。以后再也不要原味的粉红色珍珠。我的十五岁已经远行,它回不来了。我对吧台前的那个做奶茶的男孩子说,我要木瓜奶茶。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额头前的短发遮住眉毛。我的眼睛忽然湿哒哒起来。我喃喃地反复念着两个字。关洛,关洛。男孩把木瓜奶茶递到我手里,我说,关洛,终究找到你……木瓜奶茶黄澄澄地站在八月的凉风里。黄澄澄的安静。留言纸还躺在桌子上。它们是这个夏天里柔软而沉默的叶子。男孩的眼光延展出寂静的琴弦,缀满了哀伤的音符。可是关洛的眼睛是清澈的叶子啊。男孩说,对不起,桑叶,我不是关洛。男孩说,我是关洛的弟弟。我叫关想。关洛?关想?关想是和关洛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除眼睛。关想没有关洛那种叶子一样清澈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不会写下远行。关想也知道关洛和姐姐的故事。可是连他也不知道关洛去了哪里。他说,哥哥总是这样。不说甚么就一个人走掉。绝然的。就是关洛。就是那四个秋天落在河面的叶子。就是远行。你们说我的关洛,他会不会已躺在漓江上望着镜头里的夕阳想起遥远城市里的姑娘。会不会记得初秋午后的十五岁的小女孩,他对她许下承诺。许诺像杯子里糯糯的粉红色珍珠一样美丽。那个仲夏的黄昏,我站在河滨路的窗户边等待关洛。窗户是哀伤的眼睛,它们在绿树的深色阴影中徒劳张望。姐姐说,桑叶,你不可能永久是一个坐在水晶马桶上的孩子昆山市千灯人民医院的先进设备。我们不会喝着红花珍珠一直到老。姐姐怎么会晓得,那些十五岁到十九岁的秋季,关洛和阳朔,粉红色珍珠和围墙里的大学,他和它们,所有都被我用来支撑自己的身体和希望。我们三人的合照照旧贴在漂亮的糖果壁纸上。关洛的笑脸看上去有隔世的味道。很多女孩子喜欢。她们问店里的服务生那个笑容清澈的男生是谁。他们都说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关洛的故事。我看着照片,感觉苍白。关洛究竟是属于谁的呢。以前认为是姐姐,现在发现不是这样。也许从来就不是这样。照片里的关洛对着每个凝视他的人微笑。他的眼睛原来是这么忧愁的深渊。吞噬掉四个秋天的阳光没有余地。关洛消失以后,我一直没有找到那个来牵住我的手的人。而阳朔那末遥远。我已经在姐姐的大学里安静地念书,可是我的路不是姐姐那种明媚。我知道的。就要一年。我开始相信有些丢失不会有结果,有些情感注定要用来遗忘。姐姐说,桑叶,你会遇到比关洛更好的男孩子,他们会爱你。比关洛更好的男孩吗。可是什么是更好呢。像那个男人一样,可以给她买各种昂贵的化妆品却不能为她摘一朵新鲜的栀子别在头发上,可以带她吃昂贵的烛光晚饭却不能一块坐着小竹筏喝米酒,可以每天清晨开车送她去上班却不能带她去漓江闻一闻春天的味道。如果这就是更好,我宁愿没有人来拥抱我。每次去店里,关想会给我留那个靠窗的位子。这个声音好听的男孩做很清凉的木瓜奶茶,不加糖,不加粉红色珍珠。也是美满宁静的。我一口一口地喝。关想有时会用格外疼痛的眼神看过来。他说我在流泪。我觉得我没有。有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拿回了那些粉绿色的留言纸。每一张都关于阳朔,关于关洛,关于大学。那么多的梦想握在手里,是厚厚的1叠光阴。我站在河边,张开双手。一阵风吹过来。什么都散了。粉绿色的留言纸漂浮在河面上。它们是关洛的眼睛,是一片一片哀伤的梧桐叶子。怎么远行。看着它们一点一点沉落到河水下面。沉,落。跟那个秋季飘零的梧桐叶子一样。F——分别还是分开?岑寂觉得口渴。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绵延靠在吉他手怀里的身体被鼓点撕裂,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她有没有听见那些鼓点,日夜不息的滂沱。她随着鼓点踩出孤独的舞步,旋转的时候是不是也恐惧纠缠。为何我们总是在一起,你站在我身旁,我们彼此陪伴和伤害。他终于停止了奔跑。他看到路边有一家卖奶茶的小店,整面整面的墙都贴着漂亮的糖果壁纸,一个样子清秀的男孩子站在吧台前做奶茶。他走进去想买杯酸梅水。冰凉的汁水滑下喉咙,会有咕咚咕咚的孤单的声音。洁白的吊带裙子闪进眼角,好像哪个夏天的栀子花瓣割裂视线,一点一点拼凑出逆光下的阴影。女孩坐在水晶马桶上安静地喝一杯木瓜奶茶。那双沉默的眼睛。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有短信进来。是绵延。她说,岑寂,我一直都知道你不爱我,可是我宁愿自欺欺人,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爱的。这个夜晚,你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你终究让我连自己也欺骗不了。我看到关想在为一个男孩做冰冻酸梅汁。男孩没有穿粉红色条纹衬衫,但我知道他的眼睛,那个地方开满冷冰冰的沉默。他很疲倦,双手空空的没有揣在裤袋里。他的头发被风吹乱了,额头上大汗淋漓。这么茫然。我们都是茫然的孩子。我们在沉默里拥抱自己的身体,拥抱自己的影子,没有多余的言语。面对陌生人群,我们在耳朵里塞满音乐地穿过,那些叫嚣的鼓点把我们温柔地包裹起来,是怎么样的一种安全。这是一个美好的季节,所有的哀愁都应该一饮而尽了。浣花河滨路上有一排绿树掩映的花园小洋房。我就住在那里。我的房间里挂着粉绿色的窗帘,它们层层叠叠地包住我像一个拥抱。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洁白的雪纺吊带裙躲在窗户背后,你穿粉红的条纹衬衫站在梧桐树底下。你双手空空没有地方摆放,你不喜欢把手揣在裤袋里。我知道橘红的夕阳就要在你的手指上漾出孤独的表情。河滨路在仲夏的夜晚掉落大团大团梧桐的阴影,还有槐树,或者栀子的花瓣,它们全部全部掉落在你的肩膀上,掉落在你的眼睛里。你的眼睛开出班驳的花絮,在我的注视下,它们盛放,它们让我看不清楚你是不是穿行在一个疼痛的梦境。你也看不清楚,我就是那个躲在粉绿色窗帘缝隙里向外张望的女孩。我的眼睛和你一样沉默。我还在等待一个人,等着他来牵住我的手,我会跟他走。我的洁白吊带裙在他的怀抱里安心盛开,你也会闻到栀子的芬芳,我们都没必要再害怕。从此阔别一切伤害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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